临江仙·夜饮东坡醒复醉
[宋代]:苏轼
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。
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。夜阑风静縠纹平。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
夜飲東坡醒複醉,歸來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鳴。敲門都不應,倚杖聽江聲。
長恨此身非我有,何時忘卻營營。夜闌風靜縠紋平。小舟從此逝,江海寄餘生。
夜里在东坡饮酒,醒了又醉,回来的时候大概已是三更时份。家里僮仆已熟睡,鼾声大如雷鸣。我敲门都没有人来应,只好倚着手杖伫立江边,静听江水的声音。
经常怨恨这个身体不属于我自己,甚么时候才可忘却营营役役追逐名利。夜深时风静下来,江上水波不兴。真想驾着小船从此消失,泛游江海寄托余生。
此词的上片从表面上看,只是一段平实的记事,叙述东坡夜饮,直到更深人静才独归住家临皋亭,结果家僮已熟睡,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来应,只好倚着拐杖站在门外,静听不远处的江水声。然而,就在这一段简单的叙述里,东坡的时间推移、空间幽隔、难得自由之感已流贯其间。“夜饮东坡醒复醉”,好像是写此聚之畅饮,所以才会“归来仿佛三更”,可是,这“醒复醉”三字,何尝不也写尽了东坡在现实上的挫折?东坡文学中,“醉”正如同“梦”,都代表了生命的虚妄和无常──人之执着追求,痴迷眷恋,就好像是喝醉酒的人,迷迷茫茫的不知所归。“醒复醉”无疑是东坡在现实上的形迹:屡仆屡起,醒悟之后,却割舍不去对人世的关怀,于是,又一次跌入了情感与理想的矛盾挣扎之中。三更归来,敲门不应,象征现实的挫折,也流露了理想与现实不能协调之后,无依无靠的寂寞。而“倚仗听江声”,更写出了无法归家安顿后,凄然孤独的自伤之感。“倚仗”,乃人老的事实,是无法躲避的意识。孔子在川上曾有“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”之叹(《论语‧子罕》),滚滚江水本来就容易令人惊觉时间的消逝,更何况又值夜深人静,酒醒之后,临家门而不得入,其感慨焉能不深?下片所写的正是“倚仗听江声”而来的感慨和体悟。
“长恨此身非我有”,意思是身不由己。此句化用了《庄子‧知北游》的一则寓言:舜问他的老师丞说:“我的身体不属于我所有,那究竟是属于谁所有?”丞回答他说:“是天地暂时寄托在你那儿的。”因此,生命从躯壳来看,是短暂的,是不能自主的。然而,许多人却拚命从躯壳起念,为口腹之欲,名利之望而奔波劳苦。东坡这时似乎深有感触,不禁问自己:“何时忘却营营?”人寓形宇宙,坐死无由,对一己有形的躯体尚且无法自主,那么,营营索求,眷恋执着,所谓意义,所谓抱负者,又何尝不也是镜花水月?“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”,是东坡反身观照后的感叹。“夜阑风静縠纹平”,是眼前实景,但也有心灵平静的象征意义,从而兴发了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”的体悟。就像孔子“道不行,乘桴浮于海”(《论语‧公冶长》)一样,驾着小船,远离扰攘的尘世,浮沉江海之间,逍遥地度完下半辈子。结笔两句,与其说是消极的隐退思想,不如说是儒家“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”的宽和心境,与老庄“放乎中流,听其所止而休焉”(《后赤壁赋》)的自适心境的结合,彷若陶潜诗“纵浪大化中,不喜亦不惧”的境界。东坡旷达的胸襟,正是儒释道思想圆融的呈现──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,以及无待、空诸一切的修为,精神得到真正的自由,自然不再受限于涓涓时间之流,而能纵身于广阔的江海。一般人临流而兴叹,东坡此词却是临江而得道──《临江仙》之作,就是叙述一段释放身躯达到心灵自由的历程。
东坡贬谪黄州,身体受到限制,不得自由。但经过几年的生活实践,认真思辨,才体悟到生命在限制中得到自由的意义。《书与范子丰》:“江山风月本无常主,闲者便是主人。”元丰五年之前,东坡实际上是“闲而不适”,无法游心于物;元丰五年之后,东坡文学才出现真正的闲情。这首《临江仙》,是重要的关键。因为它揭示了由“身闲”到“心闲”的秘诀:能“忘”才能“游”,身心才能得“闲”;能“闲”才能观照万物,无入而不自得。
宋代·苏轼的简介

苏轼(1037-1101),北宋文学家、书画家、美食家。字子瞻,号东坡居士。汉族,四川人,葬于颍昌(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郏县)。一生仕途坎坷,学识渊博,天资极高,诗文书画皆精。其文汪洋恣肆,明白畅达,与欧阳修并称欧苏,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;诗清新豪健,善用夸张、比喻,艺术表现独具风格,与黄庭坚并称苏黄;词开豪放一派,对后世有巨大影响,与辛弃疾并称苏辛;书法擅长行书、楷书,能自创新意,用笔丰腴跌宕,有天真烂漫之趣,与黄庭坚、米芾、蔡襄并称宋四家;画学文同,论画主张神似,提倡“士人画”。著有《苏东坡全集》和《东坡乐府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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► 苏轼的诗(188篇)〕
宋代:
苏轼
清夜无尘,月色如银。酒斟时、须满十分。浮名浮利,虚苦劳神。叹隙中驹,石中火,梦中身。
虽抱文章,开口谁亲。且陶陶、乐尽天真。几时归去,作个闲人。对一张琴,一壶酒,一溪云。
清夜無塵,月色如銀。酒斟時、須滿十分。浮名浮利,虛苦勞神。歎隙中駒,石中火,夢中身。
雖抱文章,開口誰親。且陶陶、樂盡天真。幾時歸去,作個閑人。對一張琴,一壺酒,一溪雲。
五代:
冯延巳
春日宴,绿酒一杯歌一遍。再拜陈三愿:一愿郎君千岁,二愿妾身常健,三愿如同梁上燕,岁岁长相见。
春日宴,綠酒一杯歌一遍。再拜陳三願:一願郎君千歲,二願妾身常健,三願如同梁上燕,歲歲長相見。
宋代:
史达祖
做冷欺花,将烟困柳,千里偷催春暮。尽日冥迷,愁里欲飞还住。惊粉重、蝶宿西园,喜泥润、燕归南浦。最妨它、佳约风流,钿车不到杜陵路。
沉沉江上望极,还被春潮晚急,难寻官渡。隐约遥峰,和泪谢娘眉妩。临断岸、新绿生时,是落红、带愁流处。记当日、门掩梨花,剪灯深夜语。
做冷欺花,将煙困柳,千裡偷催春暮。盡日冥迷,愁裡欲飛還住。驚粉重、蝶宿西園,喜泥潤、燕歸南浦。最妨它、佳約風流,钿車不到杜陵路。
沉沉江上望極,還被春潮晚急,難尋官渡。隐約遙峰,和淚謝娘眉妩。臨斷岸、新綠生時,是落紅、帶愁流處。記當日、門掩梨花,剪燈深夜語。
宋代:
刘辰翁
送春去。春去人间无路。秋千外,芳草连天,谁遣风沙暗南浦。依依甚意绪。漫忆海门飞絮。乱鸦过,斗转城荒,不见来时试灯处。
春去。最谁苦。但箭雁沉边,梁燕无主。杜鹃声里长门暮。想玉树凋土,泪盘如露。咸阳送客屡回顾。斜日未能度。
春去。尚来否。正江令恨别,庾信愁赋。二人皆北去。苏堤尽日风和雨。叹神游故国,花记前度。人生流落,顾孺子,共夜语。
送春去。春去人間無路。秋千外,芳草連天,誰遣風沙暗南浦。依依甚意緒。漫憶海門飛絮。亂鴉過,鬥轉城荒,不見來時試燈處。
春去。最誰苦。但箭雁沉邊,梁燕無主。杜鵑聲裡長門暮。想玉樹凋土,淚盤如露。鹹陽送客屢回顧。斜日未能度。
春去。尚來否。正江令恨别,庾信愁賦。二人皆北去。蘇堤盡日風和雨。歎神遊故國,花記前度。人生流落,顧孺子,共夜語。
宋代:
张先
乍暖还轻冷。风雨晚来方定。庭轩寂寞近清明,残花中酒,又是去年病。
楼头画角风吹醒。入夜重门静。那堪更被明月,隔墙送过秋千影。
乍暖還輕冷。風雨晚來方定。庭軒寂寞近清明,殘花中酒,又是去年病。
樓頭畫角風吹醒。入夜重門靜。那堪更被明月,隔牆送過秋千影。
宋代:
周邦彦
章台路。还见褪粉梅梢,试花桃树。愔愔坊陌人家,定巢燕子,归来旧处。
黯凝伫。因念个人痴小,乍窥门户。侵晨浅约宫黄,障风映袖,盈盈笑语。
前度刘郎重到,访邻寻里,同时歌舞。唯有旧家秋娘,声价如故。吟笺赋笔,犹记燕台句。知谁伴、名园露饮,东城闲步。事与孤鸿去。探春尽是,伤离意绪。官柳低金缕。归骑晚、纤纤池塘飞雨。断肠院落,一帘风絮。
章台路。還見褪粉梅梢,試花桃樹。愔愔坊陌人家,定巢燕子,歸來舊處。
黯凝伫。因念個人癡小,乍窺門戶。侵晨淺約宮黃,障風映袖,盈盈笑語。
前度劉郎重到,訪鄰尋裡,同時歌舞。唯有舊家秋娘,聲價如故。吟箋賦筆,猶記燕台句。知誰伴、名園露飲,東城閑步。事與孤鴻去。探春盡是,傷離意緒。官柳低金縷。歸騎晚、纖纖池塘飛雨。斷腸院落,一簾風絮。
宋代:
苏轼
夜饮东坡醒复醉,归来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。
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?夜阑风静縠纹平。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馀生。
夜飲東坡醒複醉,歸來仿佛三更。家童鼻息已雷鳴。敲門都不應,倚杖聽江聲。
長恨此身非我有,何時忘卻營營?夜闌風靜縠紋平。小舟從此逝,江海寄馀生。
宋代:
张孝祥
洞庭青草,近中秋,更无一点风色。玉界琼田三万顷,着我扁舟一叶。素月分辉,明河共影,表里俱澄澈。悠然心会,妙处难与君说。(著 同:着;玉界 一作:玉鉴)
应念岭表经年,孤光自照,肝胆皆冰雪。短发萧骚襟袖冷,稳泛沧浪空阔。尽挹西江,细斟北斗,万象为宾客。扣舷独啸,不知今夕何夕。(沧浪 一作:沧冥;岭表 一作:岭海)
洞庭青草,近中秋,更無一點風色。玉界瓊田三萬頃,着我扁舟一葉。素月分輝,明河共影,表裡俱澄澈。悠然心會,妙處難與君說。(著 同:着;玉界 一作:玉鑒)
應念嶺表經年,孤光自照,肝膽皆冰雪。短發蕭騷襟袖冷,穩泛滄浪空闊。盡挹西江,細斟北鬥,萬象為賓客。扣舷獨嘯,不知今夕何夕。(滄浪 一作:滄冥;嶺表 一作:嶺海)
宋代:
陈与义
忆昔午桥桥上饮,坐中多是豪英。长沟流月去无声。杏花疏影里,吹笛到天明。
二十余年如一梦,此身虽在堪惊。闲登小阁看新晴。古今多少事,渔唱起三更。
憶昔午橋橋上飲,坐中多是豪英。長溝流月去無聲。杏花疏影裡,吹笛到天明。
二十餘年如一夢,此身雖在堪驚。閑登小閣看新晴。古今多少事,漁唱起三更。
宋代:
严蕊
不是爱风尘,似被前缘误。花落花开自有时,总赖东君主。
去也终须去,住也如何住!若得山花插满头,莫问奴归处。
不是愛風塵,似被前緣誤。花落花開自有時,總賴東君主。
去也終須去,住也如何住!若得山花插滿頭,莫問奴歸處。